〔第二十章〕-《亮剑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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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前线无战事,国民党军嚷嚷了半天要反攻大陆,就是不见动静。李云龙快闲出毛病来了。他弄了张朝鲜半岛的地图,拉了几个作战参谋用红蓝铅笔画得到处是箭头,以北纬38度线为界,在地图上和参谋们进行模拟战争。他俨然一副志愿军总司令的派头,参谋们自然成了联合“国军”一方。这种纯粹的纸上谈兵使参谋们很厌烦,他以为他是谁?彭德怀?有那工夫不如下几盘军棋,跟那破地图较什么劲?代理军长是不是闲出病啦?他倒过了瘾了,我们成了陪绑的,天天陪他玩儿这个游戏。

    参谋们心里嘀咕归嘀咕,却敢怒不敢言,表面上还得作出很当回事的样子,把自己的思维暂时换成麦克阿瑟、沃克、李奇微的思维。李云龙也烦,先是烦对面岛上的国民党军,要打就打,别逗嘴皮子,你不是要反攻大陆吗?怎么不来了?既然不敢来,你他娘的瞎嚷嚷什么?要不是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,老子没准就带部队入朝了。

    他没盼到入朝作战的机会,却得到去南京军事学院学习的通知。这使他大为恼怒。真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,老子承认自己没文化,也打算学学文化,可这打仗还有啥可学的?这么多年大大小小也打了几百次仗了,没吃过大亏嘛,仗打完倒要去学打仗了?李云龙觉得肯定是他去军区闹过几次,要求去朝鲜,把上级闹烦了,看他不顺眼,忙着把他打发掉。这不是拿老子寻开心吗?

    烦归烦,去还是要去的,也不敢不去,原因很简单,是他在八路军129师时的老师长刘伯承亲自组建的南京军事学院。刘伯承太了解这些没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将领了,大多是红小鬼出身,年岁说老不老,说小不小,都在三四十岁之间,论职务,都在军师级、兵团级之间,说起军事理论,没几个明白的,若论打仗,几乎个个战功累累,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实践经验。

    在刘伯承看来,这些将领都是刺儿头,个个都自我感觉良好,认为老子们打垮了800万国民党军还学什么?刘伯承早想到这儿了,他给各部队下了死命令:点上谁去学习谁就得去,想不去也行,把军籍党籍交出来。这命令很厉害,好像是专门为李云龙这号人准备的,各野战军都有些这样的人,谁敢不去?

    李云龙正交代工作,田雨打来电话,告诉他冯楠到了,请他通知赵刚。他才想起这回事,这事是该办办了,他这一走就是几年,没机会了。他叫通赵刚的电话,有气无力地说:“是老赵吗?我是李云龙。我向你告别啦,嗨,没啥大不了的……上次负伤没好利索,大概是那鬼子医生没给我缝好……对,对,又复发啦,他娘的,到处出血……肠子里都是血……老伙计得告个别吧……不不不,你别来了,工作都挺忙的,别误了工作……真没关系?那……你来一趟也好,我还有点事要交代,你天黑之前能赶到吗?好,好,别太着急了,你不来我不会走的,直接到军部来……现在不能去医院,医生说我不能动,动动就有危险。再说啦,都这样了,去医院也没啥用了。算了,我没劲儿说啦,医生不让我说话,你来了再说吧,我挂了……”他扔下话筒,得意地笑起来,老赵这家伙急得声都变了,他咋这么实心眼儿呢?李云龙又去交接军务,一会儿就把此事忘在脑后了。

    傍晚时分,赵刚的吉普车风风火火开进李云龙的军部,赵刚跳下车就往司令部里闯。门口的卫兵不认识赵刚,枪一横便要阻拦,满头是汗的赵刚低吼一声:“给我滚开……”用胳膊一拨,卫兵便撞到墙上,赵刚头也不回地冲进司令部……

    李云龙正坐在会议室里和田保华怒目相视,因为他俩只剩一支香烟了,让谁抽对方心里都不平衡,经协商决定打赌定输赢,两人对视,谁先眨眼谁为输,胜者抽烟。这会儿李云龙怒视着田保华已经有两分钟了。

    赵刚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时,李云龙的眼皮动也没动一下,他正为这支香烟全神贯注,倒是田保华发现赵刚闯进来时一走神,眼皮眨动了一下,李云龙大喜,伸手抓起香烟要点火。

    “李云龙,你他妈的搞什么鬼?”赵刚大吼道,他一进门就发现自己上当了,于是怒不可遏。

    李云龙早把此事忘在脑后,被赵刚一吼,吓得点烟的手一哆嗦,定睛一看,发现是赵刚,才想起他随口扯下的弥天大谎,顿时满脸堆笑:“哟,老赵来啦,快坐。”

    “你少来这套,你不是快不行了吗?好哇,原八路军独立团团长李云龙现在居然成了骗子,满嘴的瞎话,电话里装得还真像这么回事,眼见那口气快喘不上来了,害得我大老远跑来,你他妈的却壮得像头牛。”

    李云龙赔笑着:“老伙计,消消气,我不是怕你推说工作忙不来吗?想来想去只有这招灵。咱们兄弟一起混这么多年,我临咽气你能不来吗?谁不知道你赵刚最重感情讲义气?连我们田参谋长都听说过,是不是?老田。”

    田保华说:“没错,你是l军的赵政委,我常听老李念叨你,几次去军区开会都没碰见你,这次算认识了。”

    李云龙介绍说:“老田是华野的老人了,抗战时在新四军五师,一直跟陈老总干,咱们129师的人在这里算外来户了。你说,当年咱们要是归建回晋冀鲁豫部队,这会儿早进大西南了,运气好点儿没准就去朝鲜了。”他忍不住又发开了牢骚。

    赵刚一边和田保华握手一边余怒未消地说:“你少往远处扯,你知道你误了我多少事?地方上的事乱得像团麻,又是剿匪又是镇反,还要恢复工业生产,和工商业者、民主人士开座谈会,忙都忙不过来,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。你可好,一个电话就把我骗来了,多少工作都扔下了,有事电话里不能说吗?”

    田保华有事走了,会议室里剩下这对老搭档。

    “老赵,没事我能骗你来吗?十万火急呀,我还不知道你忙?可再忙这事也不能耽误呀。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位女同志来啦,你看看,人家从南京特意赶来见你,你可不能尾巴翘到天上去,不给我老李这个面子。一会儿跟我回家,顺便也见见你嫂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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