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医官院院使给新进医官使亲自赔礼道歉,尤其对方出身只是一介寻常的平人医工,此举已是给足了体面。 迎着各色复杂目光,陆曈神情自若,侧身避过崔岷的礼:“院使抬爱,下官不敢。” 她抬眸,直视着崔岷的眼睛,微笑着开口:“下官愿意留下来。” …… 南药房的这点热闹,终是散去了。 流言总是传得很快,传着传着,就成了两位院使为了一位新进医官使差点大打出手。 旁人并不会觉得院使有何问题,而被两位院使同时看重的美貌医官,却会成为这场官司中众矢之的。 此刻,这场官司中的主角陆曈,正一脚跨进南药房的大门。 当着御药院和医官院众人的眼光,崔岷不能放她走,只能好声好气将她请回。回去之前,陆曈得先去南药房收回包袱。 南药房中医工早已得知消息,簇在门口,打量着刚刚回来的同伴。 有平日里并不怎么相熟的医工凑上前,讨好地与她打招呼:“陆医官这是要回医官院了?”又道:“您还不知道吧,白日里药房出了桩大事!” 陆曈脚步一顿。 那医工便拉着她往宿院里走,低头神神秘秘道:“朱医监被带走了。” 朱茂被带走了。 在邱合与陆曈说话的功夫,石菖蒲让御药院的人在朱茂屋中搜出清洗整理红芳絮的方子,坐实朱茂私藏医方的罪名。 医监私藏医工医官药方是大罪,轻则杖笞一百,重则入狱流放。 朱茂是医官院的人,然而崔岷如今要表现自己的度量与赔礼,便要为陆曈撑腰,既要为陆曈撑腰,总要料理个把人给别人看。 罪证罪名都已找好,至于是真是假,反而不再重要—— “要走了?”一道声音打破陆曈思绪,梅二娘站在几步远的地方,冷冷地瞧着她。 陆曈松开整理包袱的手。 梅二娘径自走到陆曈面前。 陆曈还记得初见梅二娘的时候,她就站在那间阴冷的屋子门口,脂粉涂得极白,像戴了张假面具,一双眼郁色沉沉。 如今女子眉眼仍然沉郁,但许是因为没有抹脂粉,暗黄的肤色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点真实,不再如一张惨白的面具,而是一个普通的、有些憔悴老去的女人了。 至少鲜活。 梅二娘盯着她看了半晌,倏尔冷笑一声:“你真有本事。” 陆曈颔首:“多谢你的帮忙。” 那天夜里,被朱茂罚跪神农祠的夜里,她让何秀给梅二娘带去了一封信,也带去了一句话。 信里是清洗整理红芳絮的方子。而带去的那句话…… 陆曈让何秀问梅二娘一句话:想不想报复? 想不想报复? 梅二娘想到何秀在她耳边说出的那句话,僵硬的眸色动了一下。 怎么会不想报复呢? 原本是前程大好的女医官,却因得罪了人,被丢进这无人在意的南药房,成为朱茂的禁脔,饱受折磨。 朱茂拿着一点微不可见的希望,哄骗她甘心情愿地缩在南药房沦为玩物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梅二娘不是不知道对方在骗自己,隐忍着不揭穿,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。 揭穿了又如何? 朱茂得不到半点惩罚,揭穿,只是为了更加证明自己的可笑与可悲。 绝望到死。 直到陆曈送来了那封信,带回了那句话。 原来也不是全无办法。 原来还可以有反击的机会。 私藏药方是大过,尤其是御药院与医官院本就关系微妙的情况下,就算为自证清白,医官院也不会将此事轻轻放过——以免落下话柄。 朱茂的下场不会太好。 梅二娘的心中,久违地畅快起来。只要想到那张居高临下的脸也会露出惶恐求饶的神色,她就觉得快意至极。 朱茂或许死也没想到,他会在这上头栽跟头。他从未怀疑过梅二娘,是因为觉得在梅二娘眼中,陆曈只是个美貌的、会对她地位造成威胁的医女。他自信她们会为他争风吃醋、为了争夺在南药房的一点小小特权,不曾想过这二人会联手。 因为他做“主子”太久,以为“下人”都不敢反抗。 他低估了平人的“恨”。 “我不会感激你。”梅二娘冷漠地看着她,语气不耐,“至多算各取所需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陆曈笑笑。 之所以陷害朱茂,一面是因为朱茂对她心怀不轨,一面也是对崔岷的反击。至于梅二娘…… 她只是利用了梅二娘对朱茂的厌恶。 梅二娘哼了一声:“赶紧收拾你的包袱滚吧,真有本事,就别再进来。有些地方,出得去一次,未必出得去第二次。”言罢,不再理会陆曈,转身而去。 陆曈在原地站了半晌,才低下头,慢慢收拾好行囊包袱。 临走时,她又回头看了一眼。 南药房门口,树枝荫密,潮旧堂院依然如从前一般陈腐,然而到底是春日,气候渐暖,沉沉苍色里,不知何时零星开出了几朵小花,把黯淡添了一抹亮意。 她转身,带着医箱和行囊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 …… 何秀回到宿院时已是夜晚。 因为朱茂的事,她被御药院的带走询问,整整一日心绪起伏。得知朱茂日后不会再出现在南药房,何秀仍觉得像是一场梦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