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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夜晚，校园的小礼堂灯火通明，声情并茂的朗诵、声泪俱下的排演、声嘶力竭的辩论……一派火热。

    周归一什么社团也不参加，像一个独行侠似的，找上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，溜到县城里去，闲逛到晚点名时才回来。或者带上几本书，跑到学校的小树林里，读读书、看看天；或者什么都不想，什么都不做，闭上眼，打起瞌睡来。

    有一次，周归一因为夜间睡得迟，白天瞌睡找上了门，就趴在课桌上，歪着头，呼呼大睡，流下口水；发出惊慌失措的梦呓，惹得哄堂大笑。

    周归一到底有些难堪，擦了擦口水，正襟危坐，好像赎罪似的。这畜牧专业一点也不似想象那么轻松，课程多、知识庞杂，学习起来也是很费心费神的。

    有同学偷偷地告诉周归一说，王公社说他就像一头猪，瘦筋寡骨的猪。周归一却一点也不在意，反而觉得有趣。猪怎么啦？猪有猪的生活，猪有猪的世界。我们学习畜牧专业知识的人，就是要了解动物，进入动物世界，包括猪。

    当然，周归一不是人类学家，也不是动物学家，但是周归一坚定地认为，人自诩为高级动物，其实不然。

    周归一觉得没有办法给人下个准确的定义，如有的人像植物，比如女生杨大美像钻天杨，尖着脑袋往上窜，比班上的男生个子还要高，胸部却平坦；比如蒙镇的刘佳芳像桑树，歪歪斜斜生长着，却生了一大堆孩子，个个光光滑滑，惹人喜爱。有的人像花卉，比如蒙镇搬运工张大发的老婆吴月香，一步三摇，胸口开得低低的，像夜来香，让男人们想入非非；比如撑渡船的古聋人的女儿古小花，像荷花，不娇不媚，宛如遗落山野的珍珠。有的人则像动物，比如杀猪佬雷狗儿，像猪，胡吃海睡，倒也自在；比如小学的郑校长，像猴，上蹿下跳，不得安生……诸如此类，人不过是一种奇妙的形态而已。

    这段时间，周归一心事重重，少言寡语，仿佛一个幽灵，飘飘忽忽的。

    有一次，还是那个王公社，十分认真地说：“周归一眉头紧锁，是故作深沉，为的是吸引异性的眼球。”

    这真是天大的冤枉。

    周归一想，之所以眉睫不展，真的不是有意而为，就像女人喜欢戴胸罩，那是一种保护，一种缺乏安全感的体现。

    是的，自从发生那件事后，周归一就深深地陷入了可怕的沼泽之中，不知道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何时才能落地，也不知道事情如何真正地解决。

    原来，那天在同人村，周归一喝得太多，手脚不听指挥，人却清醒得要命。

    简单地洗漱后，却怎么也睡不安稳。

    夏夜漫长，暑热犹在。偶尔一两声犬吠，也是遥远而落寞。

    秦雨莲担心周归一醉了，也睡不着。

    半夜时分，皓月当空。房前屋后的树林，有风吹过，轻轻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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